9月15日，台风“海鸥”来袭前，海口市园林绿化工人在龙昆北路修剪树枝。 海南日报记者 宋国强 摄
9月15日，在海口一家超市，市民“储粮”应战台风“海鸥”来袭。 海南日报记者 张茂 摄
9月15日下午，受台风“海鸥”影响，海口一家幼儿园的孩子被家长接回家。 海南日报记者 张杰 摄
9月15日上午，海口市海甸五西路一加油站，市民在排队等待加油。 海南日报记者 宋国强 摄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海鸥”台风期间，海口首次启动了“威马逊”过后出台的《海口市防御强台风应急总预案》(以下简称《总预案》)。由于防台预案执行总体到位，海口市民不再像“威马逊”来临时那样手忙脚乱，早早收到预警信息后，不少人都放假在家，该储备的粮食充足了，该加的油早加满了；作为防灾减灾的主导力量，政府相关部门这次应对也更加从容，各有分工的应急小组早就做好了防范措施，该砍的树枝砍了，该加固的建筑物补牢了。
然而，首次启动的《总预案》难免仍有不少需要进一步完善的地方：预警信息发布还需更快更有针对性；政府部门应急小组分工还需进一步明确，职能部门职责也需理顺；针对部分市民、农民防范意识不强，预案的执行还需加强力度，避免出现“预而不警”的尴尬。
通知停工停课，多渠道辟谣
信息发布及时了 市民心中有底了
8月18日，“威马逊”超强台风过后1个月，当记者来到位于海口美兰区三江镇的海口炎龙食用菌科技有限公司时，因遭台风严重破坏，主厂房倒塌过半，其他厂房几乎被完全摧毁，整个厂区仍处于停工状态，冷库房内的出菇菌包和培养菌包散落一地，发出恶臭。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9月17日“海鸥”台风过后第二天，炎龙公司就恢复生产了。
“‘海鸥’要来时，区里、镇里、农业局、工商联提前四五天就通知了，让我们提前做好了各项准备，这是我们第二次台风受损失很小的根本原因。”比较两次台风中自己企业所遭受的损失差异，炎龙公司负责人江亚勇颇有感慨。
现代气象科技虽然不能控制自然灾害的发生，却为防灾减灾预留了时间。台风预警发布，这是城市防灾避灾的前提和基础，也是城市防灾减灾工作中的首要职责和任务。
“威马逊”台风过后，海口市有关部门曾拿出一份报告，对防御工作进行了深入总结和思考。
“在强台风暴雨来临应提前通知放假停工、停课。”该部门相关负责人说，由于正常上班，以至大量车辆人员被困下班路上，不仅造成不必要损失，还严重影响救灾车辆通行。而每次台风过后，广告牌等高空设置物成了夺命杀手，必须引起足够重视。
“海口三防指挥部决定全市中小学校9月17日再放假一天。”“截至16日17点30分，海口市内积水情况如下：1、龙华路往龙昆北方向深50cm；2、丘海大道海瑞桥深30cm……建议车辆绕行……”“‘海口市防台办消息：1个小时后全市停电，2个小时后由于天文大潮海口将大面积的海水倒灌’为不实消息。”
类似提示在9月16日当天，不断地通过各种传播途径滚动发布，让很多被风雨困住的市民对于外界情况了然于心。虽然有网友调侃说“海鸥”把海口变成了“威尼斯水城”，但却少见过去台风那样抱怨连连。
海口市民梁定军说：“信息发布及时了，老百姓知道台风来时政府在干嘛，也就会多一些理解了。”
上海交通大学教授刘霞在公共危机和应急管理方面颇有造诣，她认为，虽然海口的台风预警发布能力大幅提升，但信息快速发布传播机制不完善的问题依旧存在。
刘霞认为，应在城市应急管理体系框架下，依托气象局工作资源，规范发布、信息共享，设立城市突发事件预警信息发布中心，整合广播、电视、报刊、互联网、微博、短信、微信等信息发布渠道，设立预警发布系统，落实手机全网、精确发布和电视广播即时插播制度。气象、海洋、水务、农业、交通、卫生、食品、市政市容等各相关部门应做好与城市预警发布中心系统的衔接。
台风应急工作时间紧、任务重，如何在预警信息发布环节实现及时、有效?专家建议，可以借鉴学习国外的一些先进经验。
比如，2012年美国国家天气服务局推出“无线紧急预警系统”，不再大区域盲目群发，而是根据恶劣天气通过的路径来确定可能受影响的人群，精确发送信息。日本则建立了“紧急特别报道机制”，有着灾害报道的周密实施细则。如发生6级以上台风时，电视台、电台就会立刻中断正在播出的节目，发出警报声的同时转入速报播出机制。
交通、市政、通讯等各有分工
“抗风预备役部队”发挥应急奇效
海口市绿化管理所园林工人郭山峰依然记得“海鸥”台风前后自己度过的“马不停蹄的5天”。
“我们这次是按《总预案》来修剪的。”郭山峰说，这次修剪并非将所有树木都“剃光头”，而是对部分树枝低垂、树叶通透性不佳、枯枝、病虫枝进行疏枝修剪，“这样可有效降低风阻，又能保留一定树荫。”
作为市园林绿化应急小组的一员，当晚他就和同伴们集中住宿，15日8时前全部进入预定任务位置，随时为道路清障；并对高压走廊进行应急修剪，昼夜奋战，对70条路段影响到105条供电线路的树木进行全面应急修剪，确保了用电安全，减少树木倒伏受损。“海鸥”过后，市、区园林应急队伍立即投入行动，17日8时前城市道路恢复正常秩序，街面树枝树叶清理完毕，18日18时前所有倒伏树木扶正加固完毕。
这种应急小组不仅园林部分独有，也不仅是市级单位才有。19日下午，在龙泉镇五一村委会前的广场上，1个小圆桌旁挤满了村民，几个“白大褂”正在人群中央忙碌着。村民陈世和手里拿着几袋治疗小孩感冒的药品心满意足地走出来，见到记者问起就高兴地说：“台风后医生们来第二次了。”
镇卫生院院长吴效雄说，该院组建了15个医疗卫生应急小组，台风后全部派驻该镇的所有村委会，消毒和医疗救助两不误。
组建应急小组，是《总预案》的又一突出特色，这些应急小组涵盖了道路交通、市政市容、通讯、供电供水、供油供气、民政救助、医疗卫生、治安、社会动员与信息发布、灾后恢复重建等抗台救灾的各方面，分别由市领导亲自担任组长。他们平时加强演练，相当于“抗台风预备役部队”。
“防御‘海鸥’台风是对《总预案》的实战检验，实践证明是科学的、有效的、可行的。”市三防办有关负责人认为，但也暴露了《总预案》的不足之处，主要表现在各个板块如十一个工作组之间的互联互通、工作协调还未理顺，责任还不够明确，应对强台风的可操作性还需提高。
仅从信息共享机制来看，军事、气象、海洋、水文及渔政等部门的监测设施建设各有侧重，监测资料详尽程度不同。而充分利用各相关资料，有利于提高测报精度，但目前海口各相关部门共享机制还不完善，共享程度不高。
即使在一个部门内部，也会出现协同性不好的情况。市水务局有关负责人说，“海鸥”期间出现了一些多头统计、多头收集，造成数据统计偏差、重复、不统一。这是因为该局各处室分管不同类型的水利工程和行业，台风过后要分别向多个部门报送数据，包括市政府、三防办等诸多需要数据的职能部门。
水电气路等设施防风性弱
守护好看不见的“城市生命线”
9月16日傍晚，“海鸥”台风刚过，海甸岛市政花园小区里，小孩在嬉戏，大人在散步，很难看出这里刚遭台风“海鸥”肆虐。
“威马逊”时市政花园却是受灾最重的小区。小区物业经理张淑勇描述说：“地下室大量积水，光抽水就花了3天，配电和发电设备都被淹坏，停水停电，业主叫苦连天。”
“海鸥”的海水倒灌更胜于“威马逊”，但台风过后小区居民却松了口气，因为事先准备的几道防水屏障将积水全都挡在了地下车库外，配电房毫发无损。张淑勇说：“12日我们就接到了政府通知，要求小区采取措施防御台风‘海鸥’，所以就提前做好了准备。”
有关专家认为，虽然“海鸥”台风过后城区恢复供电较快，但从更宏观的角度来看，必须从城市布局和规划的高度来考虑整体的防风效果，这样才能根本解决水、电、气、路等基础设施防风能力脆弱的问题。
长期关注台风的天津大学教授曾坚认为，海南岛50%的台风是由琼东北登陆经琼北出岛，海口集结着大量高层建筑与全岛性主导工业，防风条件十分恶劣。受台风影响，海口不宜建过多高层建筑，宜控制在16-20层，“在城市建设的过程中，通过布局及建筑细部的设计，创造出灾时避风、平时通风的风环境。”
他表示，城市市政管网设施廊道是“城市生命线”，各种设施管线和城市供应系统布置其间。但日常生活中，海口占压设施廊道的情况很常见，台风时不利于设施抢修。应加强对设施廊道的管理，完善城市市政设施及其管网布置，对旧有管网进行新一轮改造，尽可能在地下铺设，最终形成层级明确，主次分明的城市市政管网系统。
出于防台风考虑，海口的城市道路设计也必须考虑周全。
“海口是旅游城市，对车辆数量和城市尺度要有考虑，主干道应在20米左右，作为台风时的第一级救灾通道。”曾坚表示，海口应比无台风城市更强化主干道不许停车的规定，规范平时秩序，并为路段封闭做好预案，以满足灾时管制的要求；可稍微加宽应急通道，为灾时滞水留有余地。同时，主干道也是各类主要市政管线的主要通道，由于海口地下水位偏高，降水多，管道井的防水及排水标准应高于内陆城市，必要时可以高出路面，最大限度做到不积水。
志愿者组织需要规范引导
民间志愿服务不能只是“一阵风”
“指挥部，民间义务救援队全部完成任务，水位已开始下降，我们准备退回待命。”16日16点，民间义务救援队负责人网友“石头”通过海南应急救援联盟的微信平台发来信息，汇报救援一线最新情况。从早上7点开始，石头和他的13名队员已和台风连续战斗8个小时。
“那天新埠岛横沟村最高水位没胸，海水倒灌6公里长，垃圾和带钉的木板满村漂，道路狭小还有暗沟。”但“石头”们没有畏惧，在证实有老人小孩孕妇及残障人士后，他们携个人装备及橡皮艇徒步涉水奔跑约5公里迅速救援，共安全转移受困村民20多人，包括孕妇、残障人士和老人小孩。“我们响应政府号召，不求回报，只希望在群众生命受威胁时用我们的救援知识来帮助更多的人。”
海口市市长倪强在审议《总预案》时曾反复强调，抗击台风、尤其是强台风，仅仅靠政府的力量是不够的，应该全社会总动员。因此，“海鸥”台风中志愿者的行动更多的是响应政府号召的有组织行动，在市委宣传部、文明办等单位的组织下，海口的志愿者、义工们纷纷走上街头，成为抗击台风的一份子。这与“威马逊”超强台风开始阶段志愿者的几乎完全自发行动形成鲜明对比。
经历“威马逊”和“海鸥”台风之后，海口的志愿者力量迅速成长，这对于海南省各级政府来说是一种新鲜潮流。但目前这些志愿者还只是临时的志愿者网络，由于组织性不强，未能形成有效的网络体系，不能发挥出最大效力。他们如潮水般来，又如潮水般去，对组织、协调志愿者的机构或组织提出了挑战。
在“海鸥”台风中，志愿者自身有效组织不足依然是通病。很多公益社团缺乏资金链条的支持，社团成员往往仅凭一腔热情，但这股热情的持久与否直接关系到社团的生命长短。台风中，有时需要资金解决物资购买、运输，新社团往往通过个人人脉和他人热心解决一两次，但社团长期发展后，还是需要稳定的资金支撑，不能单靠成员捐款。
在更深层面，志愿行动并无时空限制，志愿者也非救灾时的“专利”。在香港，1/5的居民是义工，人数达200万，香港大街小巷、地铁口到处活跃着志愿者身影；美国三四成国民都是志愿者，志愿服务成为许多人的终身追求……
专家认为，这样的社会愿景，要靠义工组织、普通市民的付出，更要靠政府的扶持。政府要进一步构筑起双方互动、互信的良好机制，主导构建一个志愿者网络，灾时灾后都能形成长效、及时的交流沟通。同时，政府要加快审批流程，降低硬性标准，鼓励公益社团创建。
一些农户不按要求科学抗风
防风预案还需更深入民心
在琼山区旧州镇有两个农民合作社，旧州冯坡肚蔬菜基地和家宜农民合作社，一起收到了来自农业局和镇上的提醒，“各大棚业主要对大棚进行加固及卸膜，准备多把长柄镰刀，判断台风过大时果断割膜”。冯坡肚社及时将大棚加固并将棚膜收起捆好，因此“海鸥”中大棚几乎毫发无损。而家宜社则由于事先不捆膜，台风大时又舍不得割膜，让“威马逊”过后花费90多万元重建的大棚又化为乌有。这让家宜社负责人许仕英懊恼不已。
曾参与过防台风预案编制的福建水利研究院高工许必朝认为，如何让农民包括农民合作社、农企更配合政府的抗台风安排，按照《总预案》来自觉科学抗台风，这还需要一个较长的时间，“只有让《总预案》和各级子预案在经历一次次台风中不断完善，从而效力不断提升，在普通民众中的威信度才能提升。”
许必朝同时认为，与国内其他地方一样，海口防台风最前沿的是乡、村，越是末端的应急预案越需加强。
“在执行预案过程中，我们发现预案还有需要完善之处。”市水务局有关负责人表示，由于时间太短，该局的子预案还不够细化。例如，子预案中要求“掌握海口市小(Ⅱ)型水库及以上水库进出流量情况，根据蓄水情况督促落实水库、南渡江预泄预排工作”。但在实际操作中，由于海口水库体制改革尚未全部完成，部分水库的合同还没清理完，因此应对台风需泄洪调度时，个别水库承包者以水库养鱼为由，不同意开闸放水，影响了防洪调度。“一旦台风中因为雨量过大发生垮坝事件，后果不堪设想!”
市三防办有关负责人坦承，毕竟从“威马逊”到“海鸥”才不过2个月，大部分时间留给了《总预案》的编制，而子预案的编制必须根据《总预案》来进行。因此，各级子预案的编制时间过短，存在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尤其是细则的推敲与具体落实上。
市三防办有关负责人表示，虽然首次启动《总预案》让这次抗击“海鸥”台风取得了显著成效，但应清楚认识到，毕竟这次台风的风级只有13级，尚未达到强台风级别。“我们要不断根据实际情况修正并提升《总预案》，并不断进行练兵，为迎接下一次强台风做好充分准备!”(记者 单憬岗)
